人性

前陣子有個病人最近快要可以出院了...
之前差一點死掉,但無論如何總算救回來...

九十歲的老阿伯,長期中風臥床...
肚子痛了好幾天,兒子才帶他來就醫...
很明顯的消化性潰瘍穿孔,必須開刀...

年紀一大把,本身一堆病,再加上已經不知道拖了多久的病情...
我必須很完整也很嚴肅地告訴他開刀的必要性,
還有開完刀可能會死掉的事實...

他的兒子一度決定不開刀,打算就這樣放棄了...
對於他的決定,我們只能尊重...

後來其他幾個家人出現,家庭會議的結果是既然不開會死的話...
那就要接受手術拚一拚...

開完刀了...
手術的部分慢慢恢復中,原本我們擔心會發生的併發症也沒有發生...
唯獨因為高齡與心肺功能不佳,導致脫離不了呼吸器...

我試著跟他們討論後續的照顧計畫...
可能要安排呼吸照護中心之類的單位,
畢竟一直插管躺在加護病房不是辦法...

家屬的決定令我詫異...
"我們商量過了,我們想要把他的管子拔掉,如果不行就帶他回家..."

"現在拔管???那如果一口氣喘不過來...人就沒了喔~~"
我不太贊成這樣的決定...

"沒有關係,我們心意已決............."

"可是...那麼大的刀都開完了,況且也開好了..."
"為什麼要在這個時候放棄??"
我還是不理解這件事,第一時間病情很爛的時候放棄就算了...
現在病情已經在好轉中,卻要放棄他...

"我們覺得,讓他一直躺在床上也是一種折磨............"

這句話讓我更不理解,開刀前他就是長期臥床的呀~~
難不成他們以為開完刀後,老先生就能活蹦亂跳起來?

後來在他們的堅持下拔管,也很幸運地沒有發生後續的問題...

病房待了幾天,開始聯絡家屬準接他回家...
又是各種理由推三阻四,
其中讓我最不能接受的理由就是"他現在都一直躺著,想等他再好一點~~"

Peter Fu只好很清楚地告訴他們
"你現在看到的狀態,就是最好的狀態,也是他原本的狀態........."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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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相信長期照顧這樣的家人,應該會心力交瘁...
或許"剛好"生個大病,可以讓自己解脫...

我不是主要照顧者,所以我無權置喙這當中的辛苦,
甚或是敲邊鼓用不孝的大帽子扣在人家身上...

只是不能接受把醫院當收容所,甚或是要醫生來執行死刑...

我承認我不夠有同理心...
但是醫療工作這些年,讓我可以更洞悉人性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