對手還是隊友?(2)

值班即將結束前的清晨,急診送來一個外籍人士...
從救護車上下來時,映入眼簾的是一根鋼筋插在肚皮上...
和四肢不成比例的大肚子,顯示裡頭應該裝了不少血...

到院時血壓已經量不到,急診的同仁輪番替病患進行急救...

"從送來到現在,對急救一點反應都沒有..."
"他是外國人,也沒有家屬..."
"是不是...急救30分鐘無效,就可以宣佈死亡...了?"
住院醫師一邊急救,一邊喘噓噓地問我...

如果是鈍傷的病人,或許我會做這個決定...
(醫療上鈍傷的病患,由於受傷的範圍較全面,救回來的機會確實微乎其微...)
但病患是穿刺傷,判斷上就完全不一樣...
很有可能只是某個血管被刺穿,快點縫起來或許還有機會...

我把超音波推過來,放在病人的胸口...

"學長,病人是被刺到肚子,為什麼要看胸部?"
住院醫師有點不解我的做法...

病患的生命徵像是零,心電圖上的起伏是心肺復甦術壓出來的結果...
只要稍微停一下,很快就變成一條線...

但是超音波的探頭擺上胸口,就不是那麼一回事...
由於是健康年輕男性,所以在超音波下還可以看到心臟微微的跳動...

"還有心跳!如果去開刀,縫住出血的地方,還有機會!!"
我看著超音波的圖形自言自語著...

"打給開刀房,我們要推上去!!"
我還沒下令,急診的護理人員已經自動開始做術前準備...

這是一個連一分鐘都不能等的傷患...
沒有任何一個人打算放棄,也沒有人質疑我為什麼要開刀...

手術室裡,麻醉科人員已經嚴陣以待...
我們一邊CPR,一邊把病人推進來...

"不好意思,這個病人很難處理,可能過不了關..."
我看了麻醉科主任一眼,這時候我反而覺得似乎做得太過頭了...
好像有點給大家找麻煩的感覺~~

"我看過你寫的書,你不是跟你老板救了一個心臟被捅一刀的病人嗎?"
"跟那個人比起來,這應該只是小case吧..."
沒想到麻醉科主任也是讀者,這令我感動到快要跪下來~~

"你快點開刀止血,其他的交給我!!"
麻醉科主任的話,讓我有一種安心的感覺,我知道自己不是孤軍奮戰...

"去把快速輸血器推過來,血還要再輸!!"
"他們在下面止血,我們在上頭輸血,病人還有救!!"
麻醉科主任吩咐護理同仁動作快點,
有這樣強大的支持與後盾,不積極搶救反而是對不起病人了...

"打給心臟外科,腹主動脈 也被鋼筋穿破,暫時被我夾起來了..."
鋼筋無情地穿過肚皮,腸子,腸繫膜的血管,一直穿到後腹腔的腹主動脈...
難怪對我們的輸血與急救沒有反應...

出血點已經獲得控制,生命徵像開始有反應...

"既然你已經夾住,那就換我來補血管了!!"
心臟外科醫師冷不防出現在我背後,只是瞄了一眼就冒出這句話...

"幫我準備東西,我還要再幫病人打一條點滴,輸血速度還要再快點!!"
"外科醫生正在拚,我們要幫病人多儲備一點本錢!!"
兩個麻醉科醫師一左一右,在病人冰冷的身體上尋找可以打針的血管...

沒有人覺得這個病人可以被放棄...
雖然,也沒有人有把握把他救活...

沒有人覺得出手相救沒有意義...
雖然,到頭來可能還是難逃一死...

沒有人會因為病人沒有家屬,而擔心出手相救會挨告...
反而,該做能做而不做,似乎更對不起自己的良心與職責...

行醫這條路上,我很開心有這樣一群同伴與後盾!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