信念之外,執著之後(2)

病人從轉到本院急診起,就處在兵荒馬亂中...
等到氣胸處理完,呼吸恢復穩定,我才有空判讀外院已經做好的電腦斷層...

嚴重的腦出血外加腦水腫...
這幾乎已經確定是一個永遠不會醒過來的腦...

但此時病人的胸管還在出血,血壓仍然相當不穩定...

他會不會醒是一回事,當時我只知道不止血現在就會死!!
我打給胸腔外科醫師,告訴他有一個血胸的病人需要手術...

看完病患之後,胸腔外科醫師很認真的告訴我:
"要開刀不是不行,只是他已經注定不會醒,還需要這麼拚嗎........"

說實在話,我沒有辦法回答這個問題,也沒辦法反駁他的論點...
我只能告訴他:
"我今天坐在外科急診這個位子,我的角色是外傷科醫師,我遵循的是外傷治療的準則..."
"今天我不跟你討論倫理,我只決定醫療!"
"該開,就開!"
"你認為不需要開,請你用醫療專業來說服我!!"

此語一出,大家都陷入沉默..........

我相信拒絕我的原因絕對不是偷懶,而是真心覺得最後會白忙一場...
只是我們的立場分別在天平的兩端,沒有人對,沒有人錯,也沒有人能說服彼此....
或許某些時候,醫療專業本身與醫療倫理就是互相矛盾的...

後來還是沒有進行手術,不過透過輸液治療,病人也相對穩定了一點...
所以我也不再那麼堅持己見...

但我還是繼續幫病人排檢查與其他治療...
但連合作的放射科醫師都問我:
"不會醒的病人,還要那麼積極嗎?"

我的回答只有一個:
"病人才19歲,專程轉來本院接受治療..."
"我的責任是救這條命,就這樣!!"
"我不能容忍病人在我面前死亡,而我袖手旁觀!!"

接下來幾乎是我一個人,一頭熱的聯絡血管攝影栓塞與加護病房...
離開急診轉入加護病房時,病人已經穩定多了...

同事拍拍我的肩膀:辛苦你了,你救活了一個植物人................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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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家的路上,我反覆思索這一切與同事最後的這句話...

基於職責,我努力做"自認為該做的事"...
但結果顯然不好,甚至可能製造更多問題...

潑我冷水的人,我相信他們都沒有惡意,只是從另一個角度提醒我,或許該把腳步停下來想一想...

我替自己感到悲哀,因為我被困在自己的理念與執著中...
當"救命"變成一種偏執,我已經不再確定自己在做對的事...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