很多事情,真的只是一念之間

我在不同的醫療機構服務過...
每家醫院都有自己的內規,可能是成文的規定,也可能是不成文的習慣...
光是什麼病給那一科治療,就有很大的不同...


以佔急診手術業務大宗的闌尾炎來說,
有外傷急症外科的醫院是由外傷急症外科醫師來開...
我前一家工作的醫院,在我去創外傷急症外科以前,是由一般外科來進行手術...

很多醫院都是由骨科來治療骨盆骨折,由胸腔外科來治療外傷性氣血胸或肋骨骨折...
在我工作過的醫院中,則一律是外傷科來收治住院...

或許過去這些年,跟著老板南征北討...
我習慣了不會放棄任何一點機會,把握每一個病人...
又或者說,別人不收不要不開的病人,就是我外傷科的病人!

所以我才會有那麼多骨盆骨折的病人,
(骨盆骨折真的需要骨科開刀的病人其實不多,又常合併很嚴重的出血性休克...)
連屁股爛掉的會陰部壞死性筋膜炎我也開過一堆...
更別說那些休克的,半死不活的,合併症一堆的,躺在急診好幾天沒人要收的病人...

就算外傷急症外科被人家當做急診的垃圾桶,但我們的價值就是將垃圾變黃金...
(這裡的"垃圾"沒有貶抑任何病人的意思,
純粹是形容某些病情複雜死亡率極高,沒有專科願意收治的病人...)

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

今天門診來了一個老先生,女兒與看護推著他進來...
家屬很熱情地跟我打招呼,甚至表示轉了兩班車才趕到醫院...
我想了很久,才想起他們是誰...

他是我過去在外院服務時治療過的病人,因為我換工作機構,也才輾轉再找到我的門診...
雖然仍然坐著輪椅,但精神看起來還不錯,至少和三年前在急診瀕死的模樣完全不同!!

三年前我剛到前一家機構服務...
那一天是我值班,老先生被送到急診,他被診斷是背部與大腿的壞死性筋膜炎...
嚴重的敗血性休克合併重度昏迷...

由於在那家醫院過去的習慣,此類病患是由骨科醫師進行筋膜切開膿瘍引流手術...
因此急診科醫師會診值班的骨科醫師...
但診視過病患後,骨科醫師認為手術風險過高,建議保守治療就好...

骨科醫師在留下建議內科治療的意見後離開...

但急診醫師覺得這樣的處置不妥,於是找那天值班的我商量...

"這樣的病人不用開刀嗎?我覺得只打抗生素根本不可能好!"
急診醫師對病情感到悲觀...

"我也覺得應該要開,應該說如果你當時會診我,那我會選擇拚一拚..."
在過去我的經驗,這種刀就是要開...
雖然死亡率極高,但至少病人有機會,保守治療其實就是等死而已...

可惜這不是正式的會診,我們也只能就個人意見做討論...

一個多小時過去,我又接到急診醫師的來電:
"剛才那個病人,家屬們希望能夠拚拚看,可是骨科還是表示不適合開刀..."
"那你會處理嗎?"

我不知道他所謂的"會"處理,指的是意願上的"會",還是能力上的"會".....

"會..."
我的回答只有一個字...

手術後病人順利出院,從死到生...
三年後病人笑笑地回來門診,我們閒聊著三年來的變化,也約好下一階段的重建手術...

我沒有起死回生的能力,但我願意嘗試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