無言

資訊發達的時代,民眾對醫療的主觀意見很多,對醫師的要求更不少...
這也造就了高行醫風險的時代,很多的處置與決策,早已不再以專業做為判斷依據...
反而是以"病患家屬能否接受",或是"醫療人員是否被責難"做為考量...


我經常接到外院要求轉診的電話...

雙方醫師會對病患的狀況與需要的後續處置交換意見...

有個頭部外傷的病患需要跨縣市轉診...
外院的醫師很客氣地跟我交班:
"這是個硬腦膜上出血的病患,目前昏迷指數七分,本院建議開刀,但家屬要求轉至貴院..."

聽起來狀況相當危急,我雖然不能拒絕病患轉診的要求...
但免不了問了對方醫師:這是絕對緊急狀況,從那麼遠的地方轉來,恐怕會錯過治療時機...

"我知道啊,我和本院的神經外科醫師都勸過家屬,但他們不相信本院..."
"堅持要轉去貴院,要在貴院檢查徹底才要開刀..."

"還有什麼好檢查的?檢查做完病人大概也死了..."

"好吧,那也只好轉過來了..."
"不過昏迷指數這麼差,應該已經插管了吧,記得氧氣要帶夠~~"
這其實是句玩笑話,不過過去也真的發生過轉診路上氧氣用完的窘境...

"我們沒有插管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"

"沒有插管!!??不對吧!!這種病人怎麼能不插管?他隨時都可能會斷氣!"
對於外院轉診的處置,我向來不喜歡質疑,因為我可以理解很多基層醫療的無奈...
但最起碼保護病患的措施還是要做,所以我忍不住唸了一句...

"家屬堅持要送到貴院,所有的治療都要等到貴院才願意做..."
"當初連打點滴都是好說歹說才接受建議..."
"家屬說他們不相信我們的判斷與技術..."
外院的醫師電話中透露出無奈...

"那我建議你,要跟家屬說的非常清楚..."
"這種腦出血延後開刀的後果很嚴重,
再加上呼吸沒有插管保護,也可能造成腦部缺氧與死亡..."
電話掛上前,我提醒著外院的醫師,顯然這是個醫病間極度不信任的狀況,
由於我預期病人的恢復不會太好,而這個結果並非前一家醫院的延誤所致,
但我擔心家屬會回頭去,將外院的醫師冠上"誤診"的大帽子...

"謝謝你的提醒,該說的我都說了,他們也簽了自動離院同意書..."

兩個小時後,病患轉至本院...
昏迷指數只有三分...
當下我的第一個處置就是插管,家屬沒有意見...

由於到院的狀況與外院交班時並不相同...
於是我再做了一次電腦斷層,腦出血的量足足是先前的兩倍...
腦實質也開始出現缺氧性病變的表現...

神經外科醫還是很快速地幫病人安排手術...

推進手術室前,我隱隱約約聽到家屬在講電話:
"送到大醫院來處理就對了,在小醫院被亂開刀亂搞還得了...............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