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如果我現在把手術刀交到你手上,你敢不敢幫病人做開腹手術?」
答案當然是不敢。
Peter Fu當然敢,這是每天在做的事。
這當中「敢」與「不敢」的差異,不是單純的勇氣問題,
而是建立在專業與能力之上,知道這刀劃下去會發生什麼事,
以及有能力處理接下來的所有問題。
這就是專業訓練的目的與價值。
很多讀者看了Peter Fu的文章,會說我很勇敢地對抗不合理的病人或家屬,
住院醫師覺得我很有氣魄。
其實不是這樣子的。
我之所以「敢」說這些話,也是需要經過訓練,必須承擔所有的後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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門診來了一對母女,要開上週看急診的診斷書。
這原本是一件小事,不過媽媽特別跟我要求:
「要寫『六個小時』喔!這樣保險才會給付。」
「我看一下電腦紀錄,可以就可以,不行就不行。」
我笑笑地請他們先在外頭等,然後打開病歷檔案。
「我記得我們只待四個小時,所以才要你幫忙。」
「如果是這樣就沒辦法了,該怎麼做就怎麼做。」
「我都已經特別拜託你了,你這個醫生怎麼這樣子?」
「不好意思,我會照實寫。」
然後我起身,面帶微笑地做個請便的手勢。
「他們剛才有問我『院長信箱』要怎麼寫,我怕他們會去投訴。」
送走病人,護理師有點擔心地提醒我。
「好,我知道了。」
同一個門診來了另一個中年男子,自訴兩星期前車禍,
去過其他醫院檢查沒事,但胸口仍隱隱作痛。
「基本上已經過了兩星期,應該不會有太嚴重的問題,
我可以幫你開點止痛藥。」
「我的疑慮是裡面會不會有問題?」
「如果真的擔心,就再照一張X光,雖然我相信沒事。」
「X光我照過了,所以應該不用再照。」
「那就繼續吃藥吧!不用太擔心了。」
說著我準備結束這個病人的看診。
「可是只是吃止痛藥...」
我們在胸口痛、照X光與開藥之間,又轉了兩三個迴圈,病人始終欲言又止。
「你的訴求是什麼?直接告訴我。」
「因為我是跟對方擦撞,所以我想住院住個幾天,對方的保險才願意賠。」
「沒有辦法,幫不上忙。」
然後我就很客氣地請病人出去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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門診結束後,我噓了一口氣,告訴跟診的護理師:
「坦白說,我剛當主治醫師的時候,很不會處理這些問題。」
「我會不知道該怎麼拒絕,也怕拒絕了病人,會被病人抱怨、投訴,
或是以後就不來看我的診了。」
「要不就是很容易情緒失控跟病人吵起來。」
「跟病人相處就是這樣,只要一大聲就輸了,人家就算道理上講不贏你,
只要投訴你『態度不佳』,事情就沒完沒了。」
「你應該會發現,我已經很久沒在診間生氣了。這些年我學到的經驗與教訓就是,
越是不高興,越要輕聲細語。」
「這麼多年來,我總算悟出了一個道理,就是:『很多人是明明知道道理,
卻不跟你講道理的。』」
「我學到的不是跟著不講道理,而是『堅持道理但不讓自己受傷』。」
面對不合理的要求,這當中的「敢」於拒絕,
需要勇氣的訓練。
而勇氣之後讓自己不要受傷,更是在多年的磨練與挫折中學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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