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時候會應邀幫年輕醫師或護理人員上課,內容是醫病關係溝通。
然而講道理歸講道理,很多的應對進退之道,其實都是靠人生經驗得來。
門診來了個中年婦女,七天前手指撕裂傷,在急診縫了三針...
這應該是個很單純的案例,不外乎拆線然後開診斷書而已。
護理師消毒後,我拿起器械準備拆線。
病人卻把手縮了回去:「今天要拆線嗎?」
「縫合已經一星期,目前看起來癒合不錯,所以可以拆了。」
我以為先前的說明病人沒聽清楚,所以再講一次。
「是嗎?不會太早嗎?要不要再等幾天?」
病人的語氣充滿懷疑。
「這時間是標準的拆線時間,拖太久也不太好。」
我停下準備拆線的動作,跟病人又說明了一次。
「我還是覺得稍微早了點.................」
病人仍兀自猶豫著。
自言自語幾句後,病人又說:「沒關係,你說可以拆就可以拆。」
病人雖然這麼說,但我反而回頭請護理師幫病人把傷口包起來,然後把手中的剪刀擺回去。
「再等幾天好了,我幫你預約過幾天的門診,等你決定好再過來。」
病患離開後,我跟護理師說:「其實當他說第二次的時候,我就已經決定請他下次再來了。」「拆了他不會感謝你,要是不巧拆了真的癒合不好,那他鐵定找我們麻煩。」
護理師有點不解:「可是他最後不是說聽你的嗎?」
「不必了,他其實就是不覺得今天可以拆線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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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其實是個再小不過的一件事,我除了覺得有點浪費口舌與時間外,完全沒有不開心或不被信任的感覺。
但要是早幾年,可不是如此...
或許是對自己沒有自信,反而衍生出盲目的自信與玻璃心。
很不能容忍被病患質疑,甚至一點點的疑問,都會自我放大為不友善的質疑。
然後會很逞強地「硬要證明自己的專業」。
你懷疑我說可以拆線的決定,就硬是要幫你拆線!
你拒絕我開刀的專業建議,那我非講到你讓我開不可!
偏偏醫療的不確定性,反而讓自己的行醫,在這種「激不得的無聊自尊心」中陷入險境。
隨著年資、經驗,以及一點小小的名氣,反而對這種事越看越無所謂。
相信我,我就好好弄。不相信,可以另請高明。
我的專業,已經不需要靠這些東西來肯定,當然也不會被這些不信任而打折。
這種「我很清楚自己能力」上產生的自信,遠大過當年「為了證明些什麼」而裝出的自信,要來得更實在。
很多的應對進退,其實都是需要人生歷練,在各種得分與失分當中領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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