被害妄想

急診會診我一個腸阻塞的病人。評估病人前我先看過他的影像，有段腸子塞得很厲害，應該需要手術。


雖然影像檢查結果很明確，不過我習慣先跟病人談一談：「以前有這樣的症狀嗎？」

「就腸阻塞嘛！我之前在其他醫院住過好幾次院了。」出乎我意外地，病人神色輕鬆地描述自己病症。

「那沒有醫師建議過你要開刀嗎？」既然已經反覆多次，照理說應該要手術根治。

「有啊！每個醫生都說要開刀。你們這些醫生真的很不好，動不動就要人家開刀，想賺錢也不是這樣的！」病人不友善的說法，讓我對接下來的建議有些猶豫。

「我的建議也是開刀，不是每次運氣都很好，可以單純藥物治療。不過這只是我的建議，你可以決定是否接受。」聽他的態度，我的立場從「強烈建議開刀」轉變成「只要盡到告知與建議之義務」。

「我沒有開刀的意願，我反而建議你想想自己的醫德，不要這麼市儈。」

沒想到病人還把我教訓一頓，我勉強忍住火氣：「沒關係，身體是自己的，你想好就好。」然後擠出我招牌的塑膠笑容。

坦白說，病人拒絕醫師的建議，這種事很常見。這些年我也被拒絕過非常多次，那都只是彼此有沒有緣份的選擇罷了。

我只是不懂某些病人的想法，到底是誰把他們教成這樣？還是天生就是如此想法？

有些病人直覺地認為醫師的建議是要「害他」或是「賺他的錢」......

坦白說，我寧可病人是不相信我的醫術而拒絕。（可能是想尋求第二意見，可能是有更熟識的醫師，就算是看我一臉很菜所以不相信，這些我都認了。）

但是不需要覺得我們是在害他。

確實，要在很短的時間，決定讓眼前這個素昧平生的醫師幫自己開刀，會對對方的能力稱斤論兩，對對方的學養專業有點懷疑，這都是無可厚非的事。

但就是因為素昧平生，不需要也不應該覺得醫師是要「害病人」。

退一萬步來說，就算醫師賺取手術後該獲的報酬手術費，那又何錯之有？工作不就是為了賺錢領薪水養家活口嗎？何苦把醫師的專業建議都歸到「賺錢」甚或是「害人」上面？

病人是自己走進醫院的，不是醫師去門口拉生意找來的，不要覺得醫生要害你，醫生沒那麼無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