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21年4月27日 星期二
無法拒絕的拒絕
少年夫妻老來伴
我們有彼此。
有一次和史迪普聊天,我問史迪普:「你能不能列舉十個最好的朋友?」史迪普側著頭想了一會兒,一個一個列出,然後他反問我:「那你呢?你的十個最好朋友是誰?」
這是個好問題,我很喜歡交朋友,朋友非常多,好朋友也非常多,據我所知,我也是很多人的好朋友。所以突然要我列出前十名,一時間我還不知道該如何取捨。
列舉的過程,跟史迪普也聊到與這些朋友們相處的往事。然後我們兩個心中的名單改了又改,始終拿不定主意。又或者說,不知道「最好的朋友」定義在哪裡。
最後我們決定先討論「最好的朋友」有哪些條件。
「必需相處的很自然不客套。」
「當遇到困難的時候,我有把握對方會幫忙。」
「即使很久沒聯絡,還是不會覺得疏遠或陌生。」
「可以很放心地跟他分享各種事。」
「跟他在一起不怕丟臉,多糗的事都可以講。」
「...................」
「...................」
你一言我一語列出各種條件,最後我們發現一件事:完全符合這些條件的人,其實就在自己對面!我們兩個就是彼此最好的朋友!
前幾天我們讓剛考完試的孩子們,去外公外婆家放幾天假,在陪他們準備了高強度的考試後,我們做父母的也放個假。
「你有沒有想跟你的朋友們出去聚聚?吃個飯喝點小酒?」我問史迪普假期的計畫。
「不用,我們有彼此就好。」
於是我找了一家氣氛很不錯的餐酒館,週末夜晚的熱門餐廳很難訂,我們只有吧檯的位子可以坐。在酒吧的吧檯點杯酒,身邊坐的不是搭訕來的帥哥正妹,是我們兩個老夫老妻,談的話題不是風花雪月,反而是孩子們的考試與暑假計畫。
跟誰在一起,都沒有只有我們彼此在一起要開心。
所謂的少年夫妻老來伴,其實就是這個意思。我們不只是夫妻,還是認識二十年的老友。
以前我常跟史迪普說:「我很開心我的人生有你。」
現在我更常說的是:「我很開心我們的人生有彼此。」
2021年4月24日 星期六
快閃之旅
350公里的旅行。
一個月前接到任務,必須到花蓮出差一趟。原本的想法是:既然難得去了,又剛好是週末,不如就和家人們玩個幾天。
不過仔細想了一下細節,時間也沒那麼多,還有工作在身,最後就打消這個念頭。
急診下班後才搭機捷去台北,晚班的火車到花蓮已經十點多,隔天一早工作,晚上的飛機回台北。純粹出差,沒有旅遊行程。
我常有各種短程長程的公務旅行,有些是國內中南部,有些是日本、中國、歐美。
早幾年確實會把旅行和出差放在一起,覺得既然都到了某個不常來的地方,那不順便玩個幾天好像不夠本。近幾年之後就改變不少,可能是家裡的牽絆多了,可能是對旅遊的興趣沒那麼大,只要一出門就想快點回家,有時候公務行程後還有三天旅遊假期,卻會因為想念家人而玩得不開心,甚至提早買機票回來。
有一次去上海辦事,我也是五點下班去機場,到了上海從機場直接去開會的地方,隔天一早就回來,中午過後在醫院看病人。
疫情爆發前,我一年要去美國三四次,完全沒有新鮮感或旅遊行程,白天都在跟美國的工作伙伴開會,晚上回飯店趕論文與報告,隔天繼續討論。不管窗外是芝加哥、聖地牙哥、拉斯維加斯,對我來說都一樣,電腦開著做事情,事情做完回台灣。
以前當住院醫師時,有天聽一位資深的主治醫師說他週末要去維也納開會演講,當時我好羨慕,想說一定會順便玩一下,也暗自期待隔週他不在台灣,應該病人跟事情會少一點。
「我週四晚上的飛機去,週日飛機回來,所以週一的手術照常進行。」
「嘎?那麼短?沒有多玩幾天嗎?維也納耶~」
「不用了,開會就是開會,工作完就回來,台灣還有很多事。」
以前不理解的,現在慢慢懂了。
很多事情不是說丟就丟,工作與家庭都是。
一天一夜花蓮快閃,就是工作與出差。
2021年4月19日 星期一
誠實以對
2021年4月18日 星期日
金玉良言
2021年4月15日 星期四
專業之後,斜槓之前。
斜槓,然後呢?
「老師,你可以跟我們談談怎麼當個作家嗎?」
「我也很想像你一樣經營一個有聲有色的粉專,你可以給我一些建議嗎?」
「除了醫學之外,我也想發展斜槓專長。」
在醫院裡,我常幫醫學生上各種大大小小的課,或許是查房後的病例討論、或許是影像教學,有時候是針對某個外傷或急重症主題的教學。然而課後的提問時間,學生們有時候會對我醫師之外另一個身份很有興趣,會問我一些醫學之外的問題。
「先把醫師當好。」
「醫師是我們的本業,先做好本業再來發展斜槓;而不是只有醫師的頭銜,然後在非醫療的部份投注的心力更多,這樣有點本末倒置。」
我的回答也都千篇一律。
我在當醫學生的時候,可能是自己不夠認真、不夠討老師喜歡,也可能是那時候醫學教育的風氣不盛(是到了近幾年,「醫學教育」本身才成為一門學問),所以常在臨床學習時遇到困難,或是被冷落,不被當一回事。
那時候的自己,很期待有人能夠向我傳遞醫學的知識與技術。
很期待有老師能認真地教我評估病人、各種處置技術、影像判讀、檢驗數據判讀。我只要能得到這些知識,就能運用這些知識來當醫生,當個好醫生。
我需要老師教我醫學專業,就算他沒有耳提面命「好好當醫生」,我也知道要「好好當醫生」。
當我現在成為醫學中心與醫學院的老師之後,很努力地把醫學知識傳遞給學生,希望現在的學生沒有自己當年的遺憾,但都僅只於專業知識的傳遞。
就像自己的成長過程一樣,我以為「好好當醫生」是人人都知道,根本不用老師提醒的事。
所以我也不會刻意提醒學生這件事。
直到最近一段時間,我才意識到好像不是人人都這麼想。
和一位深詣教育的同事談到這個問題。「現在的知識取得太容易也太多元,網路、影片、社群軟體,醫學生不像我們當年,那麼需要老師教他們專業知識。」
「他們需要老師告訴他們,怎麼樣『好好看病人』,『把病人當一回事』,『好好當個醫師』。」
同事的見解直接回答了我心中的疑問。
就像我常在許多場談「斜槓人生」的最後,都會提醒聽眾的:「追求斜槓的前提是醫療本業要做好,唯有獲得了『同儕認同』之後,追求的斜槓才有意義。」
所以對於學生們,我談的都是專業醫療,很少跟他們提我醫療之外的工作與身份。(或許他們也是我的讀者或粉絲,但是醫院裡我們就是專業上的交流。)
在「很會寫文章」、「很會演講」、「網路很有趣」這些評語之前,我更希望大家注意到我的醫療專業、醫學研究成果...
簡單講,除了作家之外,我當醫生當得還不錯;醫師跟作家兩個身份,我重視醫師遠勝過另一個,因為這是我的本業。
專業之後,斜槓之前。
醫師/.../.../.../...可以無限斜槓下去,但是醫師永遠排第一位。
2021年4月14日 星期三
無力感
2021年4月12日 星期一
兄弟登山
遙知兄弟登高處。
行醫生涯之中,當總醫師的這一年是令人難忘的一年。住院醫師的訓練進入最後一年,快要成為獨當一面的主治醫師,但又對未來充滿了惶恐與不確定感。
跟我同一屆有三個同事,我們四個同門師兄弟是同期的一般外科總醫師,那一年當中把科內所有的大小手術包下來,上面要服侍資深的院長副院長教授主任、下面有年輕住院醫師醫學生要帶,對外還有各種大大小小的瑣事鳥事。
在高壓的環境中,培養出我們的革命情感。
當中有人家裡有事,另外三個馬上把工作分擔掉;一起通過外科專醫師考試;難得工作的空檔,一起把酒言歡;當主任大發雷霆痛罵人時,我們一個都跑掉~
或許當年工作中難免有齟齬,回頭來看也不過就是小孩子吵架而已。
當年訓練結束後,我們拜別師門各奔東西,幾年後我又重回現在的機構服務,另幾位現已經是不同醫院的科部負責人。算算從當年的總醫師到現在已經十五年了,十五年的日子不可說不長,足以讓一個年輕主治醫師有足夠的磨練與成長。
偶爾遇到同門師兄弟,總是會想起當年那段拚命的歲月,憶起往事,彷彿進入時光隧道,自己又變回那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大師兄(總醫師)。
前陣子某次醫學會,難得其中三個人再度聚首,聊聊大家的近況,大家都已經到了這個年紀該有的位子與成績,還有一位沒來,如今也是一方之霸。
遍插茱萸少一人。
2021年4月7日 星期三
兒童節紀念
重回職場問與答
「嘎?你回去上班?」
「你為什麼要回去上班?」
「在家裡不是很好嗎?」
史迪普重回職場也半年了,今天來談談這件事,也回答一下很多人的問題。
每一個知道史迪普回醫院上班的反應,都跟前面幾個問題一樣,似乎「出來上班」是一件多麼不可思議、又或者無法理解的事。無論是史迪普還是Peter Fu,都已經被問了太多次、也回答太多次了。
為什麼要回去上班?因為上班很好啊~找到生活的目標,日常生活不是只有在家陪老公看小孩而已,更該追求不同的生活重心。
上班不是很累嗎?這倒是實在話。早上沒辦法賴床,有上班打卡的壓力,上班忙了一天,下班後還是要面對家事與孩子。但是當年可以早起上班,現在為什麼不可以?許多職業婦女還不都是這樣走過來?
自從史迪普重回職場後,我發現他整個人充滿活力,相當投入在這份工作中:收案、訪談、聯絡、甚至需要進手術室,參與腦腫瘤術前術後影像重組與腦瘤手術高科技導航儀器的操作。
就好像我當年認識他的時候一樣,認真又專業的職場人士,同事和主管都很喜歡他;而且我們聊天的話題也變多了,工作中的大小事、開心的與不開心的,又有很多東西和我分享。
更重要的是,史迪普現在所屬的工作團隊,是國內頂尖的腦腫瘤團隊,許多最新最炫的治療方式,都超過我們的想像。史迪普總會跟我分享,他又學到了點什麼、他們的團隊最近在做什麼...自從回到職場後,他彷彿又與世界接軌,這種在工作中成長的感覺,真的要在職場裡的人才能體會!
對家庭都沒有影響嗎?多少有一點。起初孩子們很擔心,擔心媽媽開始工作後,就沒辦法全心全意照顧他們。事實證明是多慮了,我們對孩子的愛一點也不會少,反而是孩子們變得獨立,知道不能什麼都靠媽媽。甚至哥哥有時候會幫忙教妹妹:「媽媽上班很忙,你動作快點!(或是你別再吵了~)」
我們兩個在這方面的想法很像:工作給人的價值,不只在薪水上面,而是帶給人的自信、充實與開朗,甚至是人生的圓滿。我每次值完班累得要死,也會嚷嚷著想休假、想退休,幻想從此不要上班,待在家裡就有錢...
可是就算如此,我猜可能開心沒多久,就會覺得無聊想找事做,然後就又開始上班了。
我雖然沒有真的這麼做,用想像的頂多幾個月就受不了;和我一樣個性的史迪普,已經等了十年,再回來上班沒什麼不對。
你為什麼要回來上班?因為我喜歡上班。
2021年4月3日 星期六
多元入學
現在除了醫院的臨床業務之外,也開始參與一些大學醫學系裡的行政工作。
前幾天去校內開了個會,其中有個議案是和醫學系的招生有關,討論一些書面資料準備與面試的事情。
回家後Peter Fu和史迪普分享這件事,然後不由得感嘆:「現在的孩子要進大學,需要準備的東西真的比我當年多太多了,我當年只要把大學聯考分數考高就可以。」
史:「不過這樣也很好啊!當醫生本來就不是只要會讀書就可以。」
史:「很多醫生只會讀書,可是溝通技巧很差。」
史:「要不然就是書讀得很好,可是是生活白癡!」
史:「有的人考試一百分,可是完全沒有生活自理能力,生活機能比小學生還差!」(講個沒完)
P:「完全沒有生活自理能力,你這是什麼意思?」
史:「我不是在講你。」
幕後英雄
向幕後的無名英雄致敬。
急診送來一個墜樓的病人,初步穩定生命徵像後,檢查發現是骨盆骨折合併嚴重的內出血。我告訴一旁陪伴焦急的家屬:「病人目前在持續出血中,需要做『血管攝影』。」
家屬對我的處置自然是沒有意見,只是拜託我們一定要救他的家人。
我拿起電話打給值班的放射科醫師,快速地就病情交換意見,對方告訴我他會馬上安排血管攝影。
後面的故事就是我們很習慣的:血管攝影找到出血點,成功栓塞止血,加護病房觀察兩天後轉普通病房,又過了四天出院。
出院時家屬送了很大一盒水果,感謝病人的主治醫師與團隊。
但話雖如此,他始終不相信自己從鬼門關前走了一遭,在門診回診時還問我:「真的有你說的那麼嚴重嗎?不過就是打個針、躺幾天而已.......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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連假第一天的外科急診,一位病患自其他醫院轉來,理由是肝臟撕裂傷在流血。我看完病患在前一家醫院所做的電腦斷層,確認了這個診斷,而且肝臟深處有正在出血的證據。
我打給值班的放射科醫師:「肝臟撕裂傷,需要做『血管攝影』。」
電話中放射科醫師同步看過影像,馬上同意我的處置,立即著手安排。
可是後面的故事卻不太一樣:準備出發往血管攝影室前,病人便出現了失血性休克,治療計畫則必須改為馬上去開刀!
手術中雖然將表淺的肝臟出血控制住,但肝臟深處仍持續有鮮血湧出,還是需要血管攝影來輔助止血。於是放射科醫師也趕到手術室裡,在手術進行中與外科醫師同時進行手術與血管攝影止血,終於完成這個艱難的止血任務。
如果病人能夠過關出院,我相信他們會認識(或感謝)幫自己開刀的醫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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外傷醫療看似一個絕對英雄主義的專科,外傷醫師呼風喚雨搶救生命,十足的英雄主義。
但其實不是這樣的。
外傷醫療是團隊任務,少了任何一個團員都不行;就算外傷醫師要呼風喚雨,那也得有風和雨讓他呼喚~~
放射科醫師就是這樣一個重要但卻少被病人知道的英雄。
病人或家屬以為的「血管攝影」,就只是打根針照幾張像,就像照X光一樣簡單。他們不知道這個技術包含多少學問與多高超的技巧,就如同外科手術一樣,要在無數個值班夜裡練習數百次數千次,才能在影像中找出出血處,然後一擊命中目標!
困難度與重要性絕不小於外科醫師的開刀手術止血。
許多過去需要開腸剖肚的大手術,現在都可以讓放射科醫師用非手術的方式止血。病人以為打個針照個像,然後躺幾天就出院,似乎「沒什麼」~其實這條命是放射科醫師救的!他完成了過去外科醫師需要開刀才做的到的事。
更別說許多外科手術達不到的區域,過去開一個死一個,或是非死即傷的骨盆、肝臟深處,更是放射科醫師的擅場。
然而,除了科技與技巧之外,更重要的是一種「態度」!
一種不把自己當二線科的「態度」,不是只當醫院的公務員,看片子打報告,時間到就下班而已;而是和第一線人員一起合作、全天候值班,在病人有需要的時候即時提供治療的「態度」!
很可惜,病人常不知道是放射科醫師救了他,看似很簡單輕描淡寫的步驟,就是救命的關鍵步驟。某種程度,負責病患照顧的外科醫師,是收割了這個成果。
向幕後的無名英雄致敬。
身為外科醫師,謝謝你們的協助,也替我們的病人謝謝你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