Peter Fu:外傷急症外科醫師,文字創作者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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外傷急症外科醫師,文字創作者;昨天的無名小站,今天的Google Blogger,聯絡方式: drfu5564@gmail.com 聯絡演講或簽書請來信洽談

H.O.P.E.2光明再現

2023年10月31日 星期二

你還是幫他看一下好了

有時候學生會來急診找我,看看外科急診的工作模式。只是快速混亂的環境,我沒辦法像平常在病房或手術室時一樣,提供很多教學。

更多的時候我都是請他們自己看,有問題自己提出來。

那天我一連看了好幾個輕傷,但是一個比一個囉唆的病人後(有的要求詳細檢查、有的要求住院、有的要求寫不合理的診斷書內容),坐在椅子上喘口氣,然後有個學生坐在我旁邊。

「你會不會覺得我的工作很煩?」我回頭問學生。

「有一點。」

「忙起來的時候,確實會心情不好。不過整體來說,我一直很喜歡我的工作!」我還是帶著一貫對工作的熱情,鳥事只是過程,我鼓勵學生對工作保持熱情。

這時有一位病人掛號,檢傷分類的主訴是「腹部鈍傷之後腹痛」。這是個可大可小的狀況,所以我馬上起身,帶著學生一起去看病人。

「什麼時候受傷的?哪裡不舒服?」

「受傷?沒有受傷啊?阿罵是大便大不出來?」外籍看護工對我的問題很疑惑,可是我更疑惑。

「一個多月之前撞到肚子啦~不過他現在是便秘,你還是幫他看一下好了~」病人的兒子隨後走進來跟我說。

「喔...好。」我懶得跟他多扯,回頭開個軟便藥讓病人回去。

「你剛才問我的問題,我收回我的答案。」

傳遞知識

當個知識的傳遞者。

每天早上看完住院病人,我都會在會議室和學生們討論病人的病情與治療狀況,也會針對特定的疾病或外傷專題討論,在時間與能力範圍內,我都希望多教他們一些東西。

下午有電腦斷層課,我會就不同主題,分八次把腹部電腦斷層的判讀教完。

很多假日我都會跑各醫院演講,配合外傷醫學會的教育課程,我盡量每次的主題都有變化,從多重外傷處置、骨盆外傷,甚至是職業生涯分享等等~

每隔兩週會有一次與直播平台合作的線上教育課程,目前直播節目開始一年左右,從剛開始我自己演獨角戲自說自唱自問自答,到現在擴展出許多領域,我當然不是什麼都懂,可是我可以找到許多專家,來豐富我們的課程,包括重症加護、整形外科、疼痛控制...

與其說我喜歡當老師,更精準地說,我喜歡當知識的傳遞者。

即使不是由我親自教授,我只是主持與串場跑跑龍套,但只要有人經由我這裡,獲得知識的啟發,那我付出的時間就有價值了。

今晚是例行的教育直播,以週間的下班時間、純醫學專業內容,再加上有參加條件限定的平台,同時有幾十人上線聆聽並留下建議,我覺得是很棒的事!

其實要衝流量點擊率方法太多了,也有過許多直播平台找過我,無論是開團購、直播帶貨或是業配商品,其實平台開出的分潤都很不錯,我一直沒有考慮加入。

結果卻開了個純做醫學教育的節目。

與其販賣健康磁石或開運能量手環,我更想當知識的傳遞者。

2023年10月28日 星期六

多看一眼

永遠要多看一眼,病人一直在變化。

接到交班,有一個多處外傷的病人要轉來與接受治療,交班給我的醫師描述了病人的狀況與診斷,聽起來受傷部位有好幾處,不過目前還算穩定,應該是先住院之後再慢慢處理。

所以當我剛看到病人的時候,就依照交班給我的醫師的處置繼續做,安排相關的會診與住院。

照理說治療方向已經確定之後,這個病人就等著住進病房而已,應該沒有我的事了。不過我順手把病人先前做的電腦斷層打開來看一下,發現心臟旁邊「怪怪的」,似乎有點出血,但是量不大,很容易被忽略。

因為量真的不多,我有點不確定到底是真的有血,還是掃描的角度偏差;再加上病人看起來也算穩定,目前又已經有住院的動向,一時間有點為難,到底要不要追查下去...

「外傷治療的原則,是把『不確定』變成『確定』!」這是我的老師教我的一句話,一直以來我都在外傷醫療奉行這句話,也常告訴學生這句話。

讓一個「不確定」是否有心臟外傷的病人,在沒有經過詳細評估就住院,是相當危險的事。

於是我安排了一些檢查,超音波與電腦斷層都發現,心臟旁邊的積血變多!

從沒有到有,從少到多,這是外傷病患最可怕的地方,代表出血量持續增加中!

後面的故事就是緊急請心臟外科去手術室,做心臟受損評估與修補。如果這個病人當時沒有多瞄一眼,或是茍且當做沒事,可能會在病房突然就爛掉,然後怎麼救都救不回來~無論是對病人病情本身,或是對家屬端的解釋,那恐怕都是很麻煩的事....

靈光乍現的多看一眼,救了病人、救了前手醫師,也救了我...

今天下班回家比較晚,史迪普和孩子們吃過飯在看功課,我心情很愉快高亢地和大家打招呼。

「你那麼高興幹嘛?」

「我今天開麥拉倫回家~」

#內行人知道我的意思
#搞不好麥拉倫還不夠

2023年10月25日 星期三

只要一天

很多很多年前我還是大學生時,有一天晚上很晚走進社團辦公室,遇到一位同社團的學姊在發獃,桌上堆滿了社團的「留言本」。

(在那個沒有手機、網路、臉書、社群網站的時代,大家的聯絡方式就是「留言本」,可能是公務交接,也可能是哈啦閒聊~)

「學姊,妳在這裡幹嘛?」

「心情不好,來翻翻以前的留言本,回味一下以前的開心。」

閒聊之後知道,她和男朋友吵架(她們是社團裡穩定的一對情侶),所以她來社團辦公室把塵封許久的舊留言本翻出來,看看剛開始交往時兩人的對話,也暗藏一些曖昧在裡面~

「我很想回到那時候,那個我們都很單純很快樂的時候,一天就好。」見學姊心情不好,我不敢打擾她,離開時她這麼對我說。

可能是年紀到了,現在的我也常看著舊照片,幻想著能夠重回到某一天。

相簿裡有些我當學生時,和室友住在吳興街某個爛公寓的照片,我好想回到那個時候,騎著摩托車跟兩個室友穿梭大街小巷,雖然口袋沒錢腦袋空空,可是就是開心,不用多,一天就好。

我好想回到當總醫師的時候,每天五點半到醫院,先跟實習醫師一起看病人,然後六點等院長查房,聽他教學罵人,然後在開刀房站一天,每一台刀都是訓練與成長,開完再到病房把病人看一遍,就算沒值班,大概也快十點才回到家。那個時候真的是累,心累體力累,可是我想再過一天那樣的生活,一天就好。

翻翻幾年前自己寫的文章與拍的照片,我好想回到我們全家在美國的時候,我從醫院下班回家的路上打電話回家,要孩子準備棒球手套和其他玩具,待會我們一起去附近公園丟球玩溜滑梯,沒有功課、沒有爭吵、沒有壓力,就只有快樂...

不用多,只要一天就好,讓我重新回味人生某個時候的酸、甜、苦、辣。

當時的絕望

「你還記得當時有多絕望嗎?」

門診來了個老太太,幾週前出院,這當中陸續回診了幾次,今天的精神看起來很好,很明顯胖了一些。

我檢查了手術的傷口,癒合得還不錯,他的兩個兒子很開心,直說老爸走路的體力越來越好,食癒也回復到開刀前的八成。

這個病人兩個月前差點死掉。

他接受的是一項非常大的手術,疾病本身複雜、手術的困難度與風險也高,因此雖然手術前做足了準備,然而術後恢復的過程並不順利,一些大大小小的併發症讓病人出院之路遙遙無期。

中間數度轉進轉出加護病房,每當病情有一點好轉,可能隔幾天就又有新狀況,當時我最害怕在非上班時間接到手機簡訊,那代表著可能是病情惡化時的「檢驗危險值通知」。(醫院有一種預警系統,就是當病人的檢驗出現極端值時,會發簡訊告知主治醫師)

甚至有幾天發生嚴重休克與昏迷,用上最後一線的強心劑,家屬還一度簽了病危時不再急救的同意書。

總算熬過了鬼門關,回到病房又是一條漫長的路,傷口癒合不良、腸道功能不佳,病人幾乎都只能躺著,吃什麼吐什麼....

雖然術前已經再三說明這項手術的高死亡率與可能出現的併發症,然而當照護期越來越長,一直看不到曙光時,家屬的耐性還是會慢慢消失,雖然沒有明著質疑,然而言談間我有感受到家屬的不耐煩與失去信任,特別是每次換藥時間,大量的傷口分泌物與疼得唉唉叫時...

「你可不可以明白告訴我,我媽媽什麼時候會好?」

「醫生,我不想活了,這樣好痛苦....」

每一次查房時間,被病人與家屬問這些問題,坦白講我也不好受。

「會好的,再等等,很多東西的復原不是以『天』為單位,而是『週』甚至是『月』!」我不是第一次遇到這樣複雜的病患,我知道終究會好,就是需要時間與耐心...

住了一個多月,坐著輪椅出院。

出院後第一週的門診,傷口一天只要換一次藥,據家屬說一餐可以吃半碗飯...

這天病人由兩個兒子陪同走路進診間,「xx姊!看起來還不錯嘛~」(我喜歡叫老病人xx哥或xx姊,儘管他們的年紀可能跟我爸媽差不多~不過病人都很喜歡我這樣叫,履試不爽。)

「這兩個禮拜好多了,我有在家附近的小公園散步。」

「我就跟你說會好的!你還記得你們當時有多絕望嗎?」病人笑了,家屬笑了,我也笑了。

2023年10月20日 星期五

專業發揮

又到了住院醫師選科的季節,年輕醫師們紛紛打聽訓練醫院、訓練專科的消息,希望能夠(被)選中自己有興趣的專科。

醫師們對選什麼專科的專用動詞是「走」,一個從很古老就開始使用的動詞。「走」外科、「走」內科、走xx科...

我相信老祖宗們會用「走」這個動詞,就是代表了這會是一生要「走」的路,年輕時的選擇,會決定一生「走」得如何。至於選擇「走」什麼科,考慮的原因非常非常多,無所謂好壞對錯,純粹看自己的興趣、對工作內容的期待、未來的前景、甚至是家人期許等等....

我曾經聽過一位非外科系的同事說,他當年選擇專科的第一考慮,就是「不想進手術室」,所以舉凡外科、婦產、麻醉...只要和手術室沾上邊的一概不考慮。這當然沒什麼對錯,就是自己的喜好,我知道很多內科系的朋友都是這樣。

前幾天聽了一位胸腔內科前輩的演講,講題與肺臟移植相關,演講之初我就有個疑惑:為什麼內科醫師的演講題目,會是一個和外科手術有極大相關的主題?

當然這中間有很多學理與歷史脈絡,那天有參與聽講的線上夥伴一定都知道。

然而其中有段話令我非常感動:「我照顧過一個肺疾病末期的病人,有一天胸腔外科醫師要幫他做肺移植,我很有興趣他們怎麼做。雖然我已經好多年沒進手術室了,那天我特別換了衣服進去,看他們怎麼開,雖然血噴了我一身,可是更加重我要好好照顧這群病人的決心!」

對我們每天在手術室進出來說,這當然沒什麼,可是對於已經多年沒接觸手術的資深內科醫師來說,還會因為對疾病、對病人的好奇心,而再度走進手術室,甚至開拓出往後不同的路。

這是對專業發揮的極致。

與其說「走」什麼科,更精準地應該是「走」在救人的路上。

2023年10月14日 星期六

受到崇拜

關於父子關係。

我相信很多爸爸,都希望成為自己孩子的模範,尤有甚者,希望孩子繼承自己的衣缽。

我是沒這麼想過,但仍期待自己有些讓孩子佩服崇拜的地方,就像當年我崇拜我老爸一樣,讀書的時候功課遇到困難,只要去問他,就會認真幫我解題釐清觀念。

面對彼得兔,有時候跟他講自己當年多厲害,其實他一點興趣也沒有,對他來說,老爸的人生與成就跟他無關,我在職場再怎麼耀眼,也沒辦法讓他崇拜。

日本最後一天的行程,是帶兩個孩子製作自己專屬泡麵,於是他們兩個一人拿一個泡麵碗,畫上喜歡的圖案。彼得水很喜歡,拿起彩色筆就開始塗鴉,彼得兔因為已經是青少年了,顯得興趣缺缺,拿著筆但不太想畫。

「給你畫好了,我畫一定會搞爛。」彼得兔把泡麵碗遞給我。

「好啊~我想想可以畫什麼。」接過泡麵碗,我已經有計畫,應該可以引起彼得兔的興趣。

於是我在手機找了張五條悟的圖片,開始一筆一筆構圖。

「喏~給你,你看看怎麼樣?」

「噢!很像耶!你好厲害~~」因為他最近正迷咒術迴戰,所以看到我幫他畫的泡麵,整個開心得不得了。

坦白說也畫得不怎麼樣,不過我因為這件小事得到孩子的崇拜,我倒是開心了一陣子。

外科訓練

關於外科的訓練。

今天是本院召募新任住院醫師的博覽會,這幾年我負責科部的教育訓練,自然召募新血也是我的工作之一。

我所服務的機構以外科訓練著稱,因此今天的活動有不少年輕醫師或醫學生前來詢問,扣除薪資福利這些由官方統一發布的資訊之外,年輕人們問的多是訓練相關的問題。

「這裡提供很紮實的訓練。」我很肯定地回答每個問此問題的年輕人,因為我就是在這裡接受嚴格完整的外科訓練,成為獨當一面的外科醫師,也不只是我,我的老師、學長姊、學弟妹也都走著一樣的路。

我從什麼都不會的菜鳥,一路走到今天;我也看著許多剛入行什麼都不會的菜鳥,現在是虎虎生風的總醫師,即將晉升主治醫師。

「這裡非常累,事情很多,有時候會訓練到懷疑人生。」這應該是個大家都知道的事實,所以我也毫不隱瞞,我自己也曾在訓練階段差點萌生退意過。

不過外科就是這樣,是一個以技術導向的行業,任何與技術有關的職業,需要的就是反覆不間斷的練習,最好練到閉著眼睛都會做、睡夢中都在想怎麼做...

所以這裡提供很高強度的訓練,沒日沒夜都在開刀,反覆不間斷的開刀,閉著眼睛都會開、睡夢中還在想怎麼開~~

一整個晚上風平浪靜一覺到天亮的高品質值班,和從五點一到電話就沒停過,一整晚把所有刀種複習一遍,哪一種訓練能造就強者,我想不必多說。

我也不需要用老一輩的口吻:「我們當年怎樣怎樣....」來要求年輕人,只是當對外科手術技術有興趣的年輕人,我建議在高強度的醫院接受訓練,願者自來。

「對於你的未來,我當然沒辦法保證;我可以保證的是,我會好好訓練你。」

2023年10月9日 星期一

重回橫濱

如果有一個地方讓我待到最後,可能不是台北、可能不是芝加哥,可能不是世界上任何有名的大城市。

我想會是橫濱。

來橫濱的次數沒辦法算(說無數次當然是誇大了,但要是認真把出入境紀錄調出來,把去東京的旅行扣掉「沒有來橫濱」的次數,應該相當可觀。),橫濱幾乎是我每一次來東京,一定都會安排個幾天造訪的地方。

吹吹港未來區的海風,看著摩天輪,走在Queen's Square的商場,不需要什麼特殊的行程,我真心喜歡這個地方。

在我過去的文章中,提過許多次的橫濱印象,疫情擔擱了許多年,舊地重遊仍是相當開心。

我不是旅遊達人,也輪不到我來介紹這個城市的觀光,不過我很認真地跟史迪普討論,往後退休要來住這裡,這裡是我願意久待置產養老的地方。

2023年10月7日 星期六

旅行轉變

因為疫情的關係,孩子們已經四年沒來日本了。

上次是2019年中,那時候兩個小鬼還小,所以都是我跟史迪普安排行程,帶他們去他們「可能」會喜歡的地方,例如某個樂園、某個玩具店...

四年過去,彼得兔已經是青少年,有自己的主見、目標,他們收集資訊的能力不輸我們這些大人。

時隔多年再和他們來日本(我把主詞從「帶」變成「和」),旅行的模式從他們很小時「帶孩子出來玩」,到稍微長大一點之後「陪他們出來玩」,到這一次幾乎是「孩子們帶我玩」~

出發前我告訴彼得兔:你想去哪邊自己查,我會留時間給你,但是你要負責交通與景點;同樣地,已經是小大人的他,也該有金錢觀,所以我們給他一筆預算,讓他自行分配想買的東西。

這個年紀是迷動漫的年紀,坦白說來日本非常多次,秋葉原只有很多年前短短地造訪半小時,這次彼得兔指名要來秋葉原,他有想逛的店和想買的東西~

咒術迴戰、排球少年、獵人....我完全搞不清楚這些劇集在演什麼,不過彼得兔看到每個公仔都如獲至寶,如數家珍地跟我介紹,最後他在痛苦的決擇中決定了要買的東西(因為喜歡的東西太多,預算實在有限,雖然我給他的預算不算少,也感受得出他每一樣都非常喜歡,可是仍然不能無上限地追加~)

對我來說,日本旅行就是那樣,除了吃吃喝喝之外,真的沒什麼地方是讓我很有興趣。陪孩子與讓孩子陪,是對我吸引力最大的事,至少現在他們現在還願意跟我出來。(每到一個地方,我都要史迪普幫我跟孩子合照,因為我總覺得,他們之後就會沒興趣了.....)

陪孩子去他們想去的地方,看到他們因為買到心中的逸品而開心,這趟旅行就值得了。

2023年10月6日 星期五

互相尊重

你敬我一尺,我敬你一丈。

昨天寫了一篇文章,在談病人的選擇,病人在我的團隊與其他團隊當中做了選擇。

我對這種事向來樂觀其成,一方面我相信緣份(老一輩都告訴我:強求來的都不好),二方面我不希望病人有遺憾。

我的工作場域多是急診,服務的機構又是一級醫學中心,因此病人會從四面八方慕名而來,不過可能是慕醫院之名,而非我傅醫師之名。所以跟病人往往是在急診因緣際會之下的萍水相逢,要在很短的時間建立信任感,不見得是容易的事。

如果是非常緊急,必須要當下作決定的,我會比較積極且強勢提出治療建議。(雖然也曾在半夜一點鐘,遇過內出血已經快要掛掉的病人,家屬還在八方打電話打聽要找某位院長級醫師~)

相反地,當病情不急治療不急時,我可以更多的時間安排術前評估與說明,透過時間來建立與病家的信任感,在治療前的磨合期讓病家感受到我的專業。也正因如此,家屬也有更多時間考慮、打聽與做決定。

我不希望病人有遺憾,特別是某些治療成效已經超脫技術面的案例(我相信誰來處理都會狀況的案例),如果家屬心有所屬,我會幫他們促成,如果最後的結果不好,家屬可以理解是自己的選擇。(連xx主任院長教授都無能為力,那應該是真的沒辦法了~)

不過我所說的「你不必在乎我的感受」,指的是我不會因為「病人不找我治療」而感到生氣,不代表可以沒有彼此間的尊重與禮貌。

現在已經不是幾十年前,醫師好像菩薩下凡救人一樣,病人是獲得醫師的「幫助」:其實醫療就是一份工作,病人接受醫師的專業治療,醫師賺取合理的醫療報酬;但不管時代怎麼演進,也還沒淪落到做業績的程度~

剛當主治醫師的時候,遇過很高姿態的病人,可能看我一副菜樣:「喔~你會開的話就給你開啊....」「我跟你們院長很熟,當然是找最好最資深的......」「請問,我們可以找資深一點的醫師嗎?」

雖然在我越來越資深,或是晉升教授之後,情況是不太會出現,可是我一直都秉持同樣的原則:當病人顧慮我的感受時(無論真心或客套話),我定當全力協助,成功不必在我;當病人講出不顧慮我的感受的話,那也不必期待我顧慮對方,我通常會請病人出院,要找誰請便。

我也不是多麼大氣的人,你敬我一尺,我敬你一丈。

2023年10月5日 星期四

北醫校友

我是北醫畢業的。

但我在很早的時候就離開學校,在我現在服務的機構完成訓練。因此我對北醫的印象很模糊,都停留在校園生活,迎新、社團、宿舍、實驗室...

不過雖然跟母校的感情很薄弱,對於我北醫的學弟妹,倒是有份特殊的情感。

每回在醫院遇到北醫來的學生,或是住院醫師是北醫畢業的,就忍不住多跟他們聊幾句,除了我們有共同的回憶之外,也會令我想起許多過去的事。

一直以來,我都固定幫醫學生上影像判讀課,不過大部份是長庚大學的學生,偶有其他醫學院來本院實習時,也會加入旁聽的行列。

最近有一批北醫的學弟妹來本院實習,我替他們加開一系列的課,雖然時間不長,沒辦法把所有的內容都教過一遍,但我還是盡量擠出時間,重點式地教會他們。這對我來說是完全額外的事,不過既然是自己的學弟妹,多教一點是應該的,我當年離開學校到其他醫院實習,也曾遇到同是北醫的學長姊,因著校友的感情多教我一些。

我們以前常自嘲,我們就像流浪狗一樣,到哪邊都蹭一下貼一下,但是也像流浪狗一樣,生存力強好相處,什麼困境都難不倒我們,有醫院的地方就有北醫人~甚至很多醫院的中高階主管,也都是我們校友。

今天是這一系列的最後一堂,本週之後,他們會回到他們的母校,我的母校。

對他們來說,我不是老師,我是學長。

2023年10月4日 星期三

成功不必在我

「你最不需要考慮的,是我的感受。」

在這個時代,病人有很多選擇,選醫院、選醫師、選治療方式...醫師其實已經從不可挑戰的權威者,變成健康選項的提供者,讓病人在許多選項間做選擇。

猶記得剛當主治醫師的時候,會因為病人不接受我的建議,或是在聽取我的建議之後,「選擇」了其他醫師或醫院,而感到沮喪甚至生氣。不過隨著年資增長,看的事情越來越多之後,慢慢地理解這樣的「選擇」其實是常態,病人或家屬在接收了大量的資訊之後,自然有其主觀意見。

所以我現在對病人的選擇,都採取很開放的態度。

很多病人在打聽之後,「選擇」讓我治療;同樣地,也有不少病人從我這裡離開,「選擇」找其他醫師。

對我來說,我只希望病人好起來,無論是讓我治療,或是其他醫師。

病人心中總有期待,讓心目中的完美醫師把自己的病給治好。如果因為某些因素沒遇到期待中的醫師,結果治療結果不如預期時,無論是病情太嚴重還是醫療團隊的能力,心中難免有遺憾。我不希望病人有遺憾,更不希望那個遺憾是因為「為什麼是(或不是)這個醫師?」

有個病人從急診入院,經過檢查之後確認需要手術,然而這會是個很複雜的大手術,也可能會發生嚴重的併發症,因此手術前我向病人與家屬說明手術的細節與風險,最後我告訴他:「這是個重大的決定,你可以考慮一下,如果你想尋求其他醫師的治療,我也可以協助。」

後來家屬打聽到院內一位資深主管級醫師,問我可否請他處理。

「沒問題!我馬上幫你聯絡,x醫師是我的老師,請他處理我覺得很好。」我幾乎是不假思索地同意家屬的意見。

「那會不會對你很不好意思?都已經讓你治療這麼多天了...」

「不用考慮這個,身體是自己的,命是自己的,你本來就有權利尋求你認為最好的治療,我沒道理反對。」

「真的嗎?」

「我相信你有很多事情要心煩跟考慮,但是最不需要考慮的,是我的感受。我希望你順利恢復,無論是讓我治療,或是其他醫師。」

2023年10月2日 星期一

全身受傷

一個太太被家人推著輪椅進急診,主訴是在車站跌倒左手撐地,外觀很明顯變形,應該是骨折了。

「除了左手之外,還有沒有哪邊受傷?」我要確定還有沒有其他部位需要照X光。

「沒有,其他地方都不痛。」

我開了張X光單,讓病人去照片子,過了幾分鐘後,我在電腦上看到影像,確實是骨折了。我的程序是先讓病人知道目前診斷,然後再聯絡骨科醫師,由骨科醫師向他們說明治療計畫。

「xxx小姐!請過來一下。」我大喊病人的名字,讓他們來我的電腦前面看片子。

「可以等一下嗎?我女兒剛走出去。」病人在遠遠的角落大喊。

「沒關係,不急,你慢慢來。」

「我慢慢滑過來好了,醫生等我一下!」病人用另一隻手,奮力地划動輪椅,要到我這裡來。

護理師見狀趕緊過去幫忙推輪椅,讓她來我這邊。

「等一下!你的腳又沒有受傷?為什麼不能走過來?」我突然想到這件事。

「對齁~~我忘了.............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