Peter Fu:外傷急症外科醫師,文字創作者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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外傷急症外科醫師,文字創作者;昨天的無名小站,今天的Google Blogger,聯絡方式: drfu5564@gmail.com 聯絡演講或簽書請來信洽談

H.O.P.E.2光明再現

2024年7月31日 星期三

美國大車

我還真不會開大車。

雖然我在美國住過,在美國開車的經驗也不能算少,但我必須講:「美國的大車我真的沒辦法,而且我不理解,為什麼一定是要用車頭進去?」

這趟旅行一開始,我就打算租大一點的車,讓家人坐得舒服一點,我們一堆行李塞進去都沒問題。可是當拿車的時候,看到眼前跟小巴一樣的SUV,還是有點驚訝~

彼得水很開心,有自己的座位,覺得這車完美極了;彼得兔直接在最後一排躺平:「這是我的個人包廂!」;史迪普眉頭一皺:「這很貴吧~」

只有Peter Fu又興奮又緊張:「我有辦法駕馭這種大車嗎?」

事實證明沒辦法~

特別是美國的停車習慣是直接車頭開進去,我每次看美國婦女都很輕鬆地直接開進去時,我都在思考應該開到前面,然後慢慢「倒」進去...

要不就是勉強開進去,怕撞到左邊右邊然後停得歪歪的。

那天Peter Fu勉強開進去,史迪普立刻警告:「你停歪了!」

「沒關係啦~左右車可以進出就好。」Peter Fu實在沒勇氣沒能力再倒一次。

「鑰匙給我。」無敵普坐上駕駛座。

然後她就停好了,又正又準!

PPU

我需要吃胃藥。

這趟旅行中,我最常跟史迪普說的一句話是:「我快要PPU了」(PPU是消化性潰瘍穿孔,有可能在急性壓力時發生壓力性胃或十二指腸潰瘍,需要緊急手術~)

過去的文章曾經提過,我很注重旅行的「舒適度」。這邊所謂的「舒適」,指的不是飯店多高級、餐飲多高級,而是每個細節都照計畫走,只要有一點和預期的不一樣,我就會感到「不舒服」。

由於旅行的時間與距離很長,要造訪的城市也多,所以當中的轉機、租車、旅館、旅游景點安排,我在台灣都全部弄好。

基本上,照表操課就行,只要一切都照著預定計畫走,就什麼問題也沒有。

如果這樣就好了,但世事就是沒辦法盡如人意,這幾天每一天都有讓我感到壓力的事!

先是租車,已經安排好從明尼蘇達租車,芝加哥還車,出發的前一晚收到租車公司訊息說沒車,不讓我甲地租乙地還~這整個打亂我的計畫,一整晚如熱鍋上的螞蟻,一家一家的租車公司查詢,我一邊瀏覽網路,一邊跟史迪普說:「我快要PPU了~」

租車問題解決,在芝加哥玩了好幾天,最後一天早上要在芝加哥機場還車搭飛機去鳳凰城。飛機是早上十點半,我想說八點出發,開到機場半小時,還車之後有兩個小時綽綽有餘辦理登機事宜。結果還車的程序大大延遲,過去的經驗是把車開到還車處,鑰匙丟了就走,這家公司要一樣一樣檢查,而且芝加哥機場的租車區離機場本體還很遠~我比預計的時間晚了四十分鐘才到航空公司櫃臺,一路上我一直跟史迪普說:「我快要PPU了~」

兩個孩子都已經是青少年,我們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樣,訂一個飯店房間然後兩個孩子跟我們睡,我們不想訂兩個房間,所以這次旅行很多時後都用AirBnB。結果在鳳凰城的入住相當不順利,我必須頂著四十度的高溫在馬路上尋找車庫與入住的入口,當房東沒有即時回訊時,我跟史迪普說:「我快要PPU了~」

在鳳凰城有一個目標是去看羚羊峽谷,那是一個不能自己進去非得靠預約導遊的行程。我預約的時間是早上十點,規定是半小時前報到,也就是九點半。從鳳凰城開車過去要四小時,所以我告訴家人五點出發!

一路非常順暢,Peter Fu一個享受著公路駕駛,由於起床太早,所以史迪普與孩子們在車上補眠。結果羚羊峽谷與鳳凰城有一小時的時差,正當我認為可以在九點半準時抵達時,導航的抵達時間突然變成十點半!

我驚慌地叫醒史迪普:「完了!!」然後繼續加速前進,雖然最後還是有候補上,可是我真的快要 PPU了~

今天的行程是從鳳凰城開到聖地牙哥,一段不算短的路程,出發時剩餘的汽油大約可以開七十英哩,也就是一百多公里。史迪普問我:「要不要先加油?」

「不用啦!整條路上到處都是加油站。」

結果開上高速公路之後,油錶下降的速度超乎預料,很快就到了顯示油料不足的狀態,可是放眼望去都是沙漠,史迪普查了一下,最近的加油站要三十英哩。

「我們撐的到嗎?」

「呃...應該可以吧~」Peter Fu很心虛,只能加大油門往前衝,暗自祈導不要中間突然停下來。

史迪普看出我的緊張,默默把冷氣關掉,「省點油」,然後聊些有趣的事讓我放鬆一點。

雖然我有一搭沒一搭跟她聊天,可是心裡害怕極了~之前那些什麼搭不上飛機、找不到飯店、趕不上旅遊團,都是小事情,大不了多花點錢就能解決。

要是車子沒油停在高速公路上,我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辦?

還好在最後一刻油錶歸零前趕到,Peter Fu拿起加油槍時,跟史迪普說:「你是不是有帶胃藥,我要吃一顆,我快要PPU了~」


2024年7月28日 星期日

跨國情誼

七年,應該可以驗證一段友情。

這次來美國,除了帶家人來暑假旅遊之外,其實也是有公務行程:參加一個外科醫學會,還有跟美國老板談未來的合作案。

我進修的地方是大名鼎鼎的Cook County Hospital,專業上的有名是因為它強大的外傷團隊,非專業的有名是因為它是很多影視劇集的拍攝背景~

通常選擇出國進修的機構,都得靠人介紹,可能是學長去完換學弟接著去,可能是自己的主管或老師牽線,要不就是紮紮實實申請學校攻讀學位。2016年下半年,確認了應該出國進修的意向,一時千頭萬緒,不知道可以去哪、不知道誰可以介紹,也問過幾個在我面前拍胸脯打包票交給他的前輩,可是真的要請他幫忙牽線時,不是面有難色就是終究石沉大海...

那段時間我海量寄出自己的履歷,給美國各大外傷中心,表達想去進修的意願,收到的回信卻少得可憐,其中一封是我後來的美國老板,他很認真的讀了我過去寫的論文,確認我應該是「真的」要來進修,於是跟我約了面試。(所謂的「真的」,他事後跟我說:很多人來美國進修都是來玩的,只有前幾天有出現,後來整個消失,最後還來跟他要完訓證書~)

我的面試在上海,我們聯絡上的時候是十月,他說十一月受邀去上海演講,有興趣的話可以見個面,我當場訂好機票跟他約好時間!(事後他跟我說,就是這個動作讓他知道我是玩真的~)

我在那邊一年多,他教了我很多,我也很認真工作,一年寫了十多篇論文來回報這段經歷,最後得到很少數人可以得到的「High honor」。

很多時候,這種緣份會因為進修結束回國就慢慢淡掉,最後僅剩下逢年過節的信件問候。

不過我們的聯繫卻一直持續著,疫情前我保持著一年兩次赴美開會,指導實驗室裡其他年輕研究員,疫情期間固定開視訊研究會議,我的研究歷程並沒有因為離開美國而中斷,反而在這些年開花結果。中間他來台灣幾次,演講上課旅遊都有,每一次都是我全程接待。

七年過去,我相信我們已經從萍水相逢的教授研究員,變成真正的師徒,也是真正的朋友。

這次來美國,除了談未來的合作案,也是來看老朋友。(雖然他前不久才剛來過台灣,我跟他說long time no see根本講不出口~)

2024年7月26日 星期五

回憶殺

回憶可以殺死一個人。

一直以來,我都不覺得自己是念舊的人,我總是要求自己往前看往前走,過去就是過去了,與其留戀往事,還不如展望未來。

就算偶爾想到以前的事,也真的就是想到一下而已。

長期追蹤Peter Fu文章的讀者會知道,2017到2018我們全家在芝加哥生活了一年,很多讀者也陪著我們度過這一年。

Oak Park是當年我們居住的地方,在芝加哥西邊郊區,距離市區約半小時車程,這裡治安好環境好適合居住,而且認識了很多台灣來的朋友,受他們照顧很多。

所以Oak Park對我來說,一直是個很特別的存在,我從來沒想過,人生中會有一年住在這個地方。畢竟我們不是以移民為前題的出國,所以很有可能人生只有這一年。(Perhaps, but who knows.)

美國進修結束,要回家的那一天,因為飛機是晚上,我載著史迪普與孩子們把Oak Park繞了一圈,讓他們跟讀書的小學、幼兒園說再見,跟我們幾乎每天都去打球玩遊戲的公園圖書館說再見,跟草地上的松鼠們說再見。

那一天大家都依依不捨,我有點感傷卻也安慰大家:我們會常回來,每年都回來!

結果七年了都沒回來。

隔了七年我才再回到這裡。

雖然這些年我與美國的醫院仍保持著緊密的合作,也經常往返美國,但居然我沒再回來芝加哥!(當然中間卡著疫情也是一大原因,許多事情線上會議就解決了。)

這次我們決定重回芝加哥,也特別訂了幾天Oak Park的民宿,為的就是再來回憶一下當年的生活。

這個回憶,可真的會把人殺死。

今天下午開回這裡,彼得兔就要求先回他的小學看看,我們停下車,開始散步過去常走的路。剛到這邊第一家吃的餐廳、手忙腳亂開美國戶頭的銀行、一開始英文不好雞同鴨講看電影的戲院、我們租的公寓、公寓樓下的超市...每一個地點(不是景點)都感慨一次,被殺死一次~

七年不見,有些店關了,有些新開的店,更多的是歷久彌新,彷彿時間凝結等了我們七年的地方。

重回2017,其實我們也沒變。

2024年7月25日 星期四

圓夢

「只要你想去,我就帶你去。」

大約六月多我開始規畫今年暑假的家庭旅行,我必需參加一個醫學會還有與美國合作機構的必要會議,其他大約還有兩週的時間,我讓孩子想想他們想去哪。

「我想回芝加哥看看。」

「這沒問題!」我們本來就會回去芝加哥,甚至我還打算住在當年進修時所住的區域,帶孩子們去以前我們常去的公園、圖書館、他們的學校等等。

「我有一點想去看灰狼的主場,他們今年打得很好。」彼得兔這個年紀很迷籃球,所以戰績、球隊、球星他都很內行。

「灰狼?是明尼蘇達嗎?」

「對,球季雖然結束了,不過我想去看看他們主場,再買一些球隊商品。」

「我想想看路線。」孩子提出的地點,有點出乎我的意料,所以他在講的當下,我腦中就開始盤算飛機怎麼飛、開車的路線...

「而且我想去『明尼蘇達動物園』,它們的特色是因為明尼蘇達冬天很冷,所有有非常多的極地動物。」彼得兔從小就愛動物,我們家庭旅遊無論去哪個國家哪個城市,一定有動物園的行程,極地動物園的事,我聽他講過很多次,只是先前來美國進修那一年一直沒機會。

「那就改一下飛行路線,多一站明尼阿波里斯,再從那邊開車去芝加哥。」

「這樣會不會很麻煩?開車要開五個小時,算了。」彼得兔有點猶豫。

不過我們都知道他很想去。

「不會麻煩,只要你想去,我就帶你去!」

於是在這趟大旅行之中,多了明尼蘇達州、多了灰狼主場、還剛好遇上雙城隊比賽,最後看到了各種狼coyote, grey wolf, wolverine(種類很多,我以前都不知道狼有那麼多種~而且是走來走去,不是天氣太熱躲起來找不到或是懶洋洋的樣子)

彼得兔已經是青少年,不太像小孩子那樣很明顯地表達情緒,不過從他淡淡的笑容中,我相信他是開心的。

2024年7月17日 星期三

正確衛教

一個機車騎士渾身擦傷被送來急診,我上前診視之後確認該檢查的部位,基於病歷記錄需要,我問了一下受傷原因。

P:「請問你是怎麼受傷的?」

病:「我被車撞。」

P:「您是走路、騎車還是開車。」

病:「我騎車,後面的車撞我。」

P:「所以您是與汽車還是機車發生碰撞?」

病:「我是被撞!他從後面超速撞過來,我已經閃到很旁邊了....」(以下省略五百字對撞他的人的抱怨~)

P:「沒關係,我只是問一下,你是不是被撞,去跟警察講。」

同一天有個病人需要手術,手術室接到任務後會打電話來急診,確認病人目前狀況,以及空腹時間,做為何時可以手術的依據。

接到電話的護理師轉頭問病人:「你最後一次吃東西是幾點?吃什麼?」

病:「大約一小時前我喝了一杯珍珠奶茶,半糖少冰。」

護:「半糖少冰就不用講了~」

很多事情我們一點都不想知道,也不需要知道。在醫療工作中,除了提供治療之外,「病患衛教」也是很重要的事,教導病患正確的醫療知識與自我照護。

其實應該有一門課,來教病人如何傳達正確而有用的資訊給醫療人員~

終究要付出代價

問題終究是會慢慢浮現的,只是很多人都不在意,最後辛苦的還是病人。

有個外傷的病人,在第一家醫院接受初步處置後,建議轉往醫學中心做後續治療。據轉送人員說,他們電話聯絡了好幾家醫學中心,對方給的答覆很簡單也很直接:「沒床!」「不要轉來!」

於是送到我服務的機構。

基本上我不會拒絕病人轉來(一級外傷中心其實也沒理由拒絕),不過也得先讓病人與家屬知道「來就是要等」。

病人送來了,我按照外傷處置流程幫他安排了相關檢查與治療,可是病人必需一直躺在救護車的床上...

理由是太多人來掛急診,急診已經沒有躺床,所以不需要躺著病人,會讓他坐椅子或輪椅,需要躺著的就只能躺在轉送的救護車推床上,直到有空的急診推床能讓他換過來。

救護車推床是按時間收費的,推床、跟車護理師、開車救難人員,加一加算一算每小時要一兩千塊,病人從我接班就躺在救護車推床上,做了一堆檢查與治療還是沒得換,家屬來問我了好幾次,到底什麼時候有推床、什麼時候有病床,每小時算錢,他必需要付一萬多塊...

我給他看了一下目前待床人數與等待推床人數,都是幾十幾十病人在跳,看完我兩手一攤,他也靜默了。

等吧!

該付的錢就付吧!

在我的文章裡,很少談這些醫療崩壞的主題,不過這段時間,我的確有感受環境越來越不好,然後醫護人員也開始用腳投票,新人不願意加入、舊人不斷離開,護理師不夠病房開不下去,縮病房縮床之後,病人就會卡在急診,最後就是要等更久、要花更多錢...

這就是最後的結果:民眾仍然覺得醫療必須便宜、必須是慈善事業、漲價是不對的;政府也不覺得正式醫護人員的訴求有必要、放任仇醫團體批評醫界貪婪,或是用惡意的處罰來對付無法預料的醫療變化或死亡...

然後國家讓病人知道:沒病房了、沒資源了、健保快不行了、要快要好就自費、國人餘命在減短、健保看不好了~

身在這個洪流之中,我能做的只有在崗位上盡力,但是冷眼看著非我能力所能改變的一步步崩壞。

2024年7月13日 星期六

演講人生

馬不停蹄的演講人生。

今天有兩場演講,彰化一場、新竹一場。

彰化是對社區做健康講座,對象是一般民眾,所以我談的是輕鬆的主題,包括我行醫過程中一些特殊的案例以及我自己的職業生涯發展等等;新竹則是外傷教育訓練的課程,對象是護理師或年輕醫師,內容是外傷醫療相關的重症加護專業內容。

其實對於演講的邀約,有時間的話我一般都不會拒絕。演講費倒是其次,很多時候都是友情價,或者從準備、到出發、到回程,常常半天一天去掉,演講費根本不可能支付到我一整天的時數。

但是在演講的過程中,我可以認識很多人,也可以讓很多人認識我,無論是專業的傅醫師還是經營寫作的Peter Fu。

有時候演講費不多,聽眾也不多,但對於一個講者來說,只要有一個人願意專心聽,或是在聽講的過程會拿起手機拍照(無論是拍我,還是我做的投影片),這一趟就算值得了。

對於專業演講更是如此,很多時候我可以理解來聽課可能不是自願,如果不是醫院要求,很少人會願意下班後利用休假時間坐在會議聽裡上一整天的課,更別說當我們覺得為什麼聽眾都在打瞌睡滑手機的時候,講者自己也該想想,自己有沒有用心準備,是否用著萬年不變的投影片、一堆英文字沒有整理的投影片,或是自己也是唸唸投影片~

我認為專業演講就是一種知識的傳遞,儘管接到任務之前,我就預料可能很多人沒有興趣,但是對我來說,認真準備投影片、好好講故事,盡量讓願意聽的人能夠在我上課的一小時中,得到一點點知識的進展,那我的準備就值得了!

今天回程的路上,和史迪普聊到這些年的演講人生,我們慢慢回想到底去過哪些醫院、學校、機關團體演講,好像真的從北到南都跑遍了,我很像一個巡迴藝人到處接表演一般~

其實就是一個表演,只是內容有專業、有生活,有演講者用心準備的每一張投影片與每一句話。

2024年7月12日 星期五

指定照護

門診來了一個腿上撕裂傷的太太,看過一次急診縫傷口,在我的門診看了兩次,拆線之後恢復良好。

由於療程已經結束,他要我幫他開一份診斷書,然後拿出一個小本子,上頭記得密密麻麻:「我問過保險公司了,這些內容都必需寫詳細,不可以漏掉。」

「要寫傷口多大,縫了幾針。」

「要寫『有麻醉』還有縫合。」

「要寫這幾天都需要休養。」

「要寫休養期間需要專人照顧。」

以上的內容我早就習慣,各種奇奇怪怪的要求,基本上只要是合理合法的,我現在都懶得跟病人爭辯,我只是常很懷疑,這到底是病人自己的腦補超譯,還是保險公司真的在文字上有這麼多近似刁難的要求。

「對對對!還有一項要寫:『需要我女兒在家照顧我』,這樣她才能跟公司請假。」病人念著小抄上的內容。

「這個沒辦法啦!寫『需要專人照顧』已經很多了,還要指定你女兒?」

「一定要這樣寫,不指定的話,他們公司會說為什麼不找別人。」

「那我寫指定總統來照顧,總統會來你家嗎?」

2024年7月8日 星期一

生活品質

上週累壞了,連續兩個值班日都是整夜開刀開不停,中間雖然休息一天,也處在昏昏沉沉狀態。

昨天在急診上班,假日午後向來就是傷患掛號的尖峰時刻,各種大小傷、各種好幾天前受假日才有空來、各種明明沒傷硬要來給醫生看一下~塞滿了整個急診。

病人多也沒什麼,就是忙一點;病情很嚴重也沒什麼大不了,我見多了:讓人心煩的是這天麻煩的病人特別多。

站在我面前拿碼錶計時,算我還要多久才輪到看他。

要我明確告知他前面還有幾個病人沒看,還要讓他等多久。

早上看完診已經回家,一點小擦傷而已,下午病人的媽媽氣呼呼來急診興師問罪,為什麼沒有替他小孩詳細檢查?

其實這些也沒什麼,沒什麼我沒見過的,也沒什麼我處理不來的,但就是讓人身體累、心累又心煩。

下班的晚上,臨時安排一個聚會,與一位已經退出第一線外傷醫療,現在診所工作的前同事碰面,很久沒見,彼此交換了這段時間的心得,對於一直以來就在外傷前線工作的我,其實很好奇他的生活、收入、稅務、工作模式等...

「其實,光是晚上可以睡飽,不會一直被叫醒,就值得了。」

同事的話讓我有點心動,這不是生活最起碼的要求嗎?

2024年7月6日 星期六

壞消息告知

在我的工作中,常需要與死神交手,外科醫師雖然盡力拚命,可惜不是每次都會贏。

記得學醫師的時候,曾上過一門課談「壞消息告知」,如何令病人與家屬在情緒穩定的狀況下,接受病情急轉直下,或是終究無法治療的事實。詳細內容我忘了,只記得要讓家屬慢慢接受,一下子把最壞的狀況講完,家屬無法接受,有時候還會引起反彈。

當時覺得很有道理,我們自己都未必能夠立刻接受不好的消息,更何況是沒有醫療背景的家屬。

然而很多疾病,是可以慢慢講,就算是癌症末期,也會有幾週幾個月讓對方接受與理解。我工作的場域,無論是急診或是緊急手術,恐怕沒辦法慢慢講,死亡是在電光石火間發生...

因此我有很多時候,必需在第一次面對家屬時,就告知「病人即將(甚至已經)死亡」。

這很煎熬,即便我不能說沒有經驗,但真的很煎熬。煎敖的不是家屬會不會質疑或反彈(偶爾有,但這不是最麻煩的),純粹是不想面對這種很突如其來的生離死別。

偏偏我避不開,這份工作的宿命就是如此。

手術後通常我會召集家屬,說明手術中的狀況,以及後續的治療計畫。如果是告知壞消息的話,從開刀房走到病情協談室,短短幾步路會讓我很沉重,要如何明確說明最糟狀況,不讓家屬有不正確期待,卻又做到不要太冷血,其實這幾件事是很矛盾的~

「我現在要講的事,很重要,很嚴肅,你們要聽得很仔細,有任何問題請務必問我。」這是我一貫的開頭。

「狀況很差,病人會在接下來幾小時(幾天)死亡,醫療端當然會盡力搶救,不過請不要有過高的期待。家屬們可以做的,是召集想見最後一面的親人過來,或者,祈禱奇蹟。」

跟我一起去說明病情的護理師,聽過我講過很多次,他們常說這樣的說明很清楚很好,其實這些話是在經年累月的練習中,找到的一種常用說法,但也是令我很沉重的一段病情說明。


轉運

 我以前自栩有一樣特質,就是「不旺」。

一起值班的同事整夜都沒有回來值班室,我躺在值班床上必需自己打給自己,確定手機都沒響不是訊號有問題~
不過最近幾次值班,我開始懷疑這個運氣是否慢慢改變。每一次值班日都把我們科的常見刀種總複習一次:闌尾炎、膽囊炎、腸阻塞、腸壞死,連腹部鈍傷合併休克這種不多見的刀也連續出現。
昨天值班開了一天一夜,年紀大了體力大不如前,二十年前值完班還可以聚會、約會、逛街,十年前值完班還可以帶孩子出去走走,現在回家直接睡死...
睡前我跟史迪普講的一句話:「我很懷疑闌尾炎的發生率,怎麼跟教科書上講的不一樣?還是林口龜山這一代特別高?」

判決依據

我覺得判太輕了。

前陣子有個新聞,在醫界引起討論,一位同業因為新生兒死亡,被判了一千四百萬的賠償。

法官判決的依據是用這個孩子「正常長大、有正當工作,有規律給付孝親費」來計算,算出「理論上孩子可以給家長的回饋」,做為現在醫師必須預先賠給家長的金額。

孩子沒有這個事件,將來的成就、工作與收入如何,是否會規律給付孝親費(先不論孝親費這個傳統合不合理),這些都很難說,不過照這個邏輯來看...

判太輕了!

身為外傷醫師,很多病人都是年輕人,這些在事故中受傷或死亡的,只要是學生就是國家棟樑;只要是外送員工作從業人員,都一定是孝子;只要開始經營事業,誰說不會是下一個賈伯斯、馬斯克?

這些病人都揹著社會的期許與期待,如果是我遇上這樣的事情,法官如果只判我一千多萬,那真是便宜我了~

2024年7月1日 星期一

謝謝鼓勵

對於每一位朋友的鼓勵,Peter Fu銘感五內,你們是我繼續走下去的力量。

這幾天陷入低潮,病人大大小小狀況不斷,即便已經盡全力,病患狀況恢復不如預期也是非戰之罪,然而身為主責醫師,心情很難不受影響。

所以最近都處在沮喪的狀態。

今天走在路上,突然從後頭被叫住:「傅醫師!」

我回頭看了看有些疑惑,不確定我是否認識眼前這位女士,她也看出我的疑惑:「我一直在追蹤你的專頁,我是頭號粉絲!」

「謝謝你,謝謝你的支持與喜歡。」

「我覺得你常帶給我們正能量,我想替每一位病人謝謝你。」她很溫暖的告訴我。

一時間我的眼淚都要掉下來,雖然現實世界中素昧平生,我相信她一定不知道我最近遇到的低潮,但是這一番話確實給了我很多鼓勵。

由於過去一週都在處理各個病人的突發狀況,一起工作的年輕醫師們也知道我心情不好。無論是開刀的時候、空閒的聊天時間,他們也會安慰我,鼓勵我~

被自己的學生鼓勵實在是不好意思,不過確實我仍然因為他們的溫暖而振作起來。

謝謝我身邊的每一個人,謝謝支持我的每一個你們,無論在世界上任何一個角落,我都感受到你們的鼓勵,我也真心希望你們收到我的感謝。

謝謝。